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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”

毫無征兆地,被傅言清揪著後衣領,一把拎起來,望舒盈不禁有些措手不及。

只是,不待她作出任何反應,她的身體便已經飛快地在半空中劃過。只見半透明的殘影,在虛空中繪出一道半圓形的拋物線,似乎只過了一個瞬息的時間,她便已穩穩當當地落到了那寬大樹根的後半截處。

過了好一會兒,望舒盈方從驚詫中回過神來。

“你……”她正要繼續剛才的對話,詢問傅言清的真實身份,卻在轉頭看向傅言清的時候,被映入眼簾的場景震撼了。

——周圍的一切景物,都如同料理機中的食材,被一片又一片看不見的利刃,從四面八方旋轉切割,削斬成支離破碎的塊塊碎片。

成千上萬塊大小不一的碎片,被無形的力量震起,懸浮在半空中,四散飄零,很顯然,此處秘境正在以一種不可挽回的速度,碎裂,崩塌。

而此時此刻,傅言清馭駛著足下那支寬大的樹根,捎帶被他拎起來,拋到樹根上的她,在這萬千塊零落的秘境碎片中如風一樣穿行。

與此同時,懸浮於四周的秘境碎片,正在一點一點地變得透明,而後,由內到外地逐漸散發出一圈圈微明的淺白光芒來,正好似那浩瀚夜空中綴著的萬千星辰。

有那麽一個瞬間,望舒盈竟生出自己正遺世獨立於天地之外,逍遙暢游於廣袤寰宇之中的錯覺來。

‘縱一葦之所如,淩萬頃之茫然‘……

‘寄蜉蝣於天地,渺滄海之一粟‘……

‘挾飛仙以遨游,抱明月而長終’……

甚至於,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穿書前曾學習,背誦過的《赤壁賦》的詞句來。

如是,望舒盈環顧四周,望著如浩瀚宇宙般的景象,一時竟有些震撼失語。

但沒過幾息時間,她忽然又意識到,如果傅言清和自己不能在秘境徹底毀滅前,離開當下所在的空間,他和她便會一同在秘境徹底崩塌的瞬間,與秘境一塊湮滅,消亡。

與正在毀滅的秘境共存亡!

不是吧……

這才剛穿書沒多久,就要涼涼了……

望舒盈呼吸一緊,瞬間將原先頗為困惑的“眼前人究竟是小狐貍,還是傅師兄,還是其他什麽人”, “如果他真是傅師兄,那麽是小狐貍一直是傅師兄,還是傅師兄只此次扮作小狐貍”等等一系列的問題拋之腦後。

轉而思考起自己這兩輩子都有哪些遺憾,是否還有機會補救,以及自己在臨終前最後想要做些什麽,和臨終時想要說的最後一句話,這些問題來。

到了那個時候,應該說些什麽好呢

臨終遺言,還是要好好琢磨一下的……

話又說回來,她和傅師兄這算是“死同穴”吧……

從前還聽說過“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”的說法……

啊呸呸呸……怎麽能說這麽不吉利的話呢……

都這個時候了,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腦子裏怕不是裝的都是水吧………

唉,到時候到底要說些什麽呢……

傅師兄……唉………

正當望舒盈一邊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,一邊蹙眉沈思,自己應當留下什麽樣的臨終遺言,這一糾結且深刻的問題之時。

她身前一直靜默不語的傅言清,忽然有了動靜。

思緒倏然被打亂,望舒盈轉頭看去,正見傅言清緩緩擡起右手,有些漫不經心地伸出一根長指,在身前虛空中輕輕一點。

緊接著,他收回手,緩緩回過身,看向了她。

“……”

足下寬大的樹根不知何時,停下了疾速穿行的路程,望舒盈看著傅言清深邃,昳麗的眼眸,對上他難以解讀意味的目光,不由得心中一跳,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。

這雙眼睛,這樣的眼神……還有給她的感覺……

他就是傅師兄,絕對錯不了……

傅師兄……他……他怎麽忽然停下來了……

他是有什麽話想對她說嗎……

眼前忽地閃現出數日前發生在書房中的那一吻,望舒盈的大腦,因為缺氧,開始變得有些宕機。

“傅師兄……”

她微微張了張唇瓣,無意識地喃喃道。

與此同時,傅言清雙眼一眨不眨,靜靜地註視著望舒盈,似乎是有什麽話想要同她說,又似乎是在思量些什麽。

漸漸地,有一縷異常覆雜的情緒,從他的眼底生出,緩緩地浮現出來。

兩相無言,不知過去了多久,好似已有半柱香時間那麽長,傅言清動了動唇,率先打破了這陣奇異的沈默。

“你方才問我,我是何人……”

他微微動了動唇角,說道: “傅玄承是我,喵嗚靈狐亦是我。”

果然是他……

可是,小狐貍怎會是他……

那他豈不是每天都和她同床共枕……而且,每天還被她親親抱抱舉高高……天哪……

不,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……

還是先搞清楚,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吧……

望舒盈搖了搖腦袋,似乎是想通過這一動作,將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,都丟出去。

雖然她從傅言清口中,得到了她心中早已有所猜測的答案,可在得到這一答覆之後,她心中的疑惑是只增不減。

“傅師兄……你……”她輕咬朱唇,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從何問起。

“若你所問,乃是我之本名……”

談及自己的本名,傅言清停頓了一下,好似是有什麽顧慮,幾秒鐘過後,他看著望舒盈的雙眼,接下去說道: “‘已知法味樂,覆悅玄言清’,吾名,傅言清。”

‘已知法味樂,覆悅玄言清’……傅言清……

原來這才是傅師兄的本名麽……

只是,這名字……為什麽聽上去好像有點耳熟……

她是在哪裏聽到過呢……

聽完傅言清的話語,望舒盈的心中忽然湧現出一股奇怪的感覺,那是一種有些怪異,似乎有些不妙的預感。

腦海中似乎有什麽被遺忘的記憶,呼之欲出,可她微蹙雙眉,仔細而努力地回想,卻什麽也想不起來,最後只得抿抿唇,放棄回想。

正在這個時候,身前的傅言清忽而擡起手,伸指在前方輕輕一點。

下一瞬,只見一道淺紅的光芒,如曇花般倏然一閃,那四周虛空中懸浮著的萬千塊秘境碎片,便盡皆變作一朵朵艷麗的曼陀沙華,朝他與望舒盈所在的方向飛來。

“望舒盈……”

四下生花,異香馥郁,傅言清微動長指,自半空中拈來一朵開得最艷的曼陀沙華。

他緩緩地向望舒盈伸出手,將指尖那朵碩大,極盡艷麗的曼陀沙華,遞到她的面前,喚了聲她的名字,而後緩緩說道: “他們能給你的一切,我同樣可以給你……”

“來我的身邊,我能給你的,遠比他們要多得多……”

他們……他們是誰

傅師兄突然說出這番話,是什麽意思

聽聞傅言清這一番話語,望舒盈心中不禁有些疑惑,她不解其意地眨了眨眼睛,張唇欲言。

卻恰在同一瞬,她又聽見傅言清壓著嗓子,在身前咫尺之遙處,低聲問道: “如斯繁花美景……望舒盈,你可願與我一同欣賞”!

他……他剛才說什麽了……

他這是……這是……

聞言,望舒盈心下一顫,她猛地擡起頭,睜大了雙眼。

她屏住呼吸,凝視著傅言清,她的視線落入他的雙眸,便望見其間浮現著的那股柔軟,美好的情愫。

他微微揚起薄唇,靜靜地凝睇著她,狹長的桃花眼中,書盡繾綣情意,眼角的那點淚痣,於四下朦朧中,熠熠生輝。

傅師兄……他……

他這是在向她告白嗎……

眼前的那雙眼眸太過惑人,望舒盈只覺頰上一熱,匆忙別過頭,移開了視線。

她微微張開雙唇,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又呼出一口氣。

砰砰砰——

砰砰砰——

耳畔似乎還縈繞著他方才所說的話語,望舒盈再次深吸一口氣,忽然隱隱約約地,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。

鼻腔中滿是曼陀沙華的香氣,她猛地回過頭,如觸電般飛速垂眼,避開傅言清微熱的目光,而後瞧準位置,伸出雙手,飛快地取下了傅言清手中拈著的那朵曼陀沙華。

“好……”

手中的曼陀沙華細莖,仿佛還帶著一些溫度,便如同方才無意間觸碰到的他的手指,望舒盈輕吸一口氣,微微偏了偏頭,極快地覷了傅言清一眼,而後迅速低下頭,極小聲地應道。

緊接著,她似乎聽見身前傳來了一聲極其愉悅的輕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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